现代白话灯谜的审美特征及艺术表现手法初探（上）
现代白话灯谜这个概念以前是没有的，笔者于2012年《从灯谜的雅与俗刍议中华灯谜现代化》一文中首次提出，该文核心建议是：将现代白话灯谜与古典灯谜分类进行评比，这样“有利于解决目前评佳偏好成句谜的一边倒现象”，其出发点是鼓励用现代汉语言（白话）进行自撰面的灯谜创作，不要墨守“非成句不为佳，非用典不为能”古典灯谜审美标准，推进中华灯谜的现代化。之后，金猴谜社、《文虎摘锦》杂志社、长安文虎社等同道形成共识，于2013年、2016年举办了两届“素华杯”现代（白话）灯谜创作大赛。在大赛启事中，进一步明确：“什么是现代（白话）灯谜？即谜面以现代汉语书面语和普通话口语为载体、倡导自撰面、非文言非格律诗词的谜语。谜面语法遵从现代汉语言语法的规范。”
当时为什么要在白话二字上加上括号，因为原来我们想把创作对象标为“现代灯谜”的，但经考虑，如果只标现代灯谜，人们会有误解，会按照一般的意义理解“现代”为1919年“五四”运动以来，那么我们当下创作的各种灯谜都应属现代灯谜了，这样与其他创作赛有什么区别？如果标“白话灯谜创作赛”，可是在明清时也有白话灯谜，不加“现代”这个定语，就不能明确它与古典灯谜的本质区别。因为，这里的“现代”不是一个年代范畴，而是有着运用现代语言、反映现代生活的内涵。这与现代文学与古典文学的区别是一样的。中国现代文学就是白话文学，不用写成中国现代（白话）文学，但目前灯谜界对现代灯谜的理念还不能一下子理解，还必须加注（白话）这个基本特征。
提出现代白话灯谜这个概念，并兴办“素华杯”现代（白话）灯谜创作大赛，目的是倡导灯谜创作运用现代语言、成谜手法多样、时代气息浓厚，希望能产生更多的构思新颖、扣合灵巧、格调清新、生动有趣的现代灯谜精品。明确了概念和艺术追求，但是对于白话灯谜具体该如何做好？如何才能出精品？在当时并没有清晰的理论。不少谜友提出，白话谜的谜面是白话，不是隽永的古诗文，那么会不会先天不足，难以有文采有意境有内涵？还有面底扣合上会不会陷入“平浅易”的问题？我们现在天天也在用白话作谜，但成谜法门和技巧都是传统的，白话谜有什么新颖的技法不同凡响？白话谜的评佳能否摆脱近几年灯谜评佳的套路，不搜成句面、不凑顿读底、不讲长面、长底的炫技？现代白话谜评佳具体有什么标准？它的佳谜与崇尚成句面的古典佳谜有什么不同之处？一句话，现代白话灯谜的审美特征倒底是什么？这是倡导现代白话灯谜创作的同仁们必须回答的问题，也是笔者近几年一直思考的问题。
所谓实践出真知，经过两届“素华杯”大赛广大灯谜师友的创作实践，以及回顾韦荣先、王能父两位灯谜先贤以及汪寿林、汪更生、“二苏”、张礼鹤、武骝、蔡芳、辞明、戴英獒等名家名作，我们对现代白话灯谜的审美特征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，对自撰面的白话谜有哪些艺术表现手法也可以作出一些初步的总结。现将有关体会心得汇报如下，诚为抛砖引玉。
审美特征是指对于美的感觉表现最为突出的、具有代表性的特征。文学的审美特征，有专家归纳为：语言的个性化、意境的情感性、形象的创造力和想象的自由度。古典灯谜的审美特征是什么？近代谜圣张起南在《橐园春灯话》提出：典雅、贴切、自然，底面天然配合，如同“玉盒子盖玉盒子底”。最突出的特征是典雅，谜面雅训，“字字皆有来历”、“无浅语之一言”。现代白话灯谜在审美取向上与古典灯谜有相同之处，比如：都讲求面底扣合帖切自然，讲求别解出谜趣等，但是，更有许多不同之处，经过辨析，现代白话灯谜在审美取向上与古典灯谜存在四个最突出的不同点，即现代白话灯谜的四大审美特征：自撰面，时代感，生活味，创新度。
（一）自撰面
自撰面的优劣是现代白话灯谜审美评价的首要标尺。提出现代白话灯谜与古典灯谜相区别，出发点就是鼓励用现代汉语言（白话）进行自撰面的灯谜创作，是对典雅一派“非成句不为佳，非用典不为能”观念的变革。北派谜从南派谜中另起炉灶，其创新主旨，也是主张自撰面句。起因是防止灯谜“撞车”，那时谜人们已快把天然配合的古诗文成句佳底找遍了，作品经常雷同，于是张郁庭先生倡导制作“杜诗律之谜”（杜诗律之谜，又称独脚虎，它是宋元时期由工诗而兼制谜者自撰面句而发起的，到了明代形成所谓的“独脚虎”），他看出从古人篇里寻章摘句的路越走越窄，为什么不能自我创作。张郁庭与其他谜社社员都是会作诗的。当然，北派先贤自撰的谜面是七言律诗，不是我们倡导的白话，而且以杜甫律诗为圭臬，对合仄谐律一丝不苟。他们那时还没有经历“五四”白话文运动的兴起。民国时代，无论南宗还是北派都是以旧诗文为制谜语言，谜人们都是旧学底子，加上崇尚典雅的文义谜理论已臻完善，大家自然对用白话制谜不足为训，虽然当时的报刊中也一些新词新语为面的灯谜，但难入方家之眼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后，谜人们响应新时代“二为”服务的号召，努力摆脱从故纸堆里寻章摘句的习惯，积极运用群众熟悉的语言，反映工农兵的生产生活，灯谜创作表现出用白话自撰面的新风气。这方面韦荣先、王能父两位大家就是优秀代表。后来由于文革的爆发，灯谜事业的发展几乎整顿。
到1976年打到“四人帮”，灯谜又与国家各项事业一起重焕生机。八十年代，灯谜进入发展的黄金时代。以古诗词为面的灯谜再受欢迎，而以现代语言的新灯谜的发展势头也很好，尤其是大量应用在群众展猜、谜会谜赛的谜题中。例如“中华杯”和“双星杯”等众多大型谜赛的谜题都是多用新语言、新谜材，时代气息强，风格也多样。其中，海派灯谜对现代灯谜的探索成效明显，这类谜的风格在拟面上积极运用现代语言，不少是常用的口语，清新活泼，生活气息浓厚，别解新颖灵巧，风趣有味。海派谜人以江更生、朱育珉、金寅、苏才果、苏纳戈等为代表，主张谜面内容新、谜底材料新和扣合手法新的“三新”理念，在推进新灯谜的理论探索中发出新声。不过，海派灯谜当时并不反对成句入面。到九十年代初，出现过“纯创作灯谜”这个概念，是淮阴谜人易中为《文虎摘锦》约稿时向章镳提出的。曾获“东方谜王”称号的章镳很认同这个概念，当时，他就指出：用成句做谜只能算发现和搭配，不能算纯粹的创作。成句配面灯谜居然不算创作，这一点在谜界特别是典雅一派的谜人中很难接受。客观地说虽然成句谜的生产过程是发现、装配，但其中有着用文字材料进行造境的功夫，就象插花艺术一样，包含着人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追求，是一种艺术创造。但成句谜不是文学创作，因为它没有文学“个性化的语言”这一基本特征。反而，民间谜语，地地道道地属于民间文学。“纯创作灯谜”很遗憾没有在谜面创作中运用现代语言，章镳的“纯创作灯谜”都是以自撰的旧体诗句作面，这比北派谜人的谜作在表现形式上进步不大。
回顾历史，我们可以更加明确，现代白话灯谜必须树立“重在谋面”的创作精神。白话灯谜自新中国以来，甚至到上世纪八十年代，谜作的谜面大部分还是简单的字词句，成谜思路还是传统的因底制面，满足于与谜底扣合，在语法上讲得通就行，比起用古典诗文挂面的成句谜来说，在谜面的思想内涵上远远不如，要知道那些引用的名篇佳句，都是古人经过呕心沥血的创作成果。这就是白话谜给人的“平浅易”印象的原故。白话谜要做得好，首先要在谜面的创作上下功夫，不能简单成文就行了。有一位“素华杯”参赛作者说得好：“文贵有情，谜何尝不如是？若言之无物、无情或无理，纯粹为谜而谜，则扣合再切又有何‘味道’？所以，必以说理、抒情或写景为佳。”灯谜如果要名符其实地成为是语言艺术、微型文学，灯谜谜面就必须开展文学性的创作。用当今语言表现当今事，自撰面有着巨大的创作空间，要充分发挥自撰面的创作潜力。只要用心用功，现代人用现代语言，一样能创作出有文采有意境有内涵的谜面。其实，虽然成句谜在谜界评佳时长期受青睐，但白话灯灯谜的创作被大多数谜人自觉或不自觉地持续实践着，并从中产生了一批有文学内涵和艺术创作功力的佳作。
例3：做人需要常问心，交人一定要交心（穴位）合谷 （作者：乔北海 ）
这是首届“素华杯”创作赛“十佳”灯谜中排名第一的谜作，“做人需要常问心，交人一定要交心”，如长者总结人生，对亲朋、对晚辈发自肺腑的两句忠告，语言朴实，文情练达，足可推为至理名言。
现代汉语言有书面语和口语之分，书面语要简洁、简约、简练，直至精炼精彩。
例4：只要勤劳定能致富（中药冠不定量）若干人发 （作者：骆 岩）
例5：出手以援心间热，奋勇前行真汉子（新称谓）暖男 （作者：袁春辉）
现代白话灯谜重在谋面，但这是在符合谜理、保证面底有机扣合的前提下，上述谜作无论是会意体和离合体，在扣合上都做到了谜思畅达，承接自然，平中蕴巧，耐人寻味！
有一个问题需要解说一番，这就是引用白话成句的问题。的确，现代社会中也有名言语录、歌词、影视剧台词、流行语等成句，如果引用做为谜面，并能为其配出一个别解有味的佳底，也不失成为现代灯谜良品。我们倡导自撰面，但没有禁止用成句挂面制谜。在谜作技巧水平相同的情况下，我们推重自撰面的谜评佳，因为在自撰谜面要比借用现成语句制谜更多一层创作功力。但对于扣合到位、生活气息或时代感较强的现代白话成句谜，在“素华杯”的评比中评委也给予了肯定。
例5：轻轻的一个吻，已经打动我的心（植物）迷魂香
例6：猜谜猜三年，一说不值钱（四字灯谜术语）贵在别解 （作者：骆岩）
例7：人民有信仰，民族有希望，国家有力量（香烟品牌冠量）三包硬中华（作者：陈政）
（二）时代感
时代感的强弱是现代白话灯谜第二项审美标准。现代灯谜就是要反映现代生活，灯谜创作要通过自撰面反映时代生活，正所谓“文章合为时而著，歌诗合为事而作”。古典灯谜虽然可通过将当今时代的一些名词术语，用古诗文配面的形式来反映现代生活动，但毕竟效果有限。白话谜以当今语言更能做到与时俱进，更易在人民群众中产生共鸣。现代灯谜在内容上越紧扣时代脉搏，越是富于时代气息，就越有时代价值，就越能有望成为传世的佳谜。
例1：永远学先进（礼貌用语一）老师好
例2：技术交流，不留一手，不留一点（字一）枝
两位现代新灯谜的先贤在50、60年代，感受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潮，不矜于深厚的旧学功底，积极运用群众熟悉的语言，反映时代新风，做出上述朴实无华又谜味十足的作品，为现代白话灯谜开了好头。
例1：激进者吃香，保守者靠边站 （四字警示语）左行右立 （作者：江更生）
例2：一味搞运动，今天要反思 （国名）日本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3：人人树立四化志（字）德 （作者：李飞鸿）
例4：指数月月创新低，黑马时时攀新高（冠姓称谓二）熊市长、牛股长（汪寿林）
例5：醒来吧，东方睡狮（4字新词）国企解困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6：围绕港澳归还，中英葡多轮谈判（9字口语）说来说去都是一回事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7：连续通宵战，伏魔小汤山（范仲淹词句）夜夜除非（作者：武骝）
注：反映2003年抗击“非典”。
例8：三连入川中，先救命，后排险（体育名词）球队（作者：武骝）
注：反映2008年汶川地震救援。
例9：中纪委一把手亲抓，周永康徐才厚落马（韩愈诗目）岐山下二首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10：总书记展望未来（《三字经》一句）习相远（作者：武骝）
上述十则灯谜自撰面语言简捷明快，能紧扣时代主题，为时代发声，为时代画像，为时代立传。武骝先生是一位用灯谜记录时代的大家。
例1：先要相信党中央，奸官最后定扫光（民族）保安 （作者：林建兴）
例2：一心为公，任谁挑拨亦枉然（五字抱怨语）无私人空间 （ 作者：徐卫锋）
例3：为官不为别为官，为官一定做清官（5笔字）丕（作者：徐少文）
例4：工资捐给铁路了（5字财务用语）收支两条线（作者：王少鹏）
例5：市场没明朗，机器怎开工（九九艳阳天歌词一句）风向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呀（作者：缪一松）
上述谜作能弘扬时代主题，传播正能量，或关注社会问题，反映世情民意，也充满时代气息，因此能在“素华杯”创作赛评比中得到嘉奖。
（三）生活味
生活味的浓淡是衡量现代白话灯谜的又一项重要指标。一方面现代汉语言中的另一类是口语，它一定要通俗，要让老百姓听得懂，不能文绉绉，与古典灯谜典雅、端庄、精美、隽永不同，群众语言的风格应是通俗活泼、清新自然、平白晓畅、朴素有味。另一方面，白话谜反映的内容要贴近生活，生活气息越浓厚，谜的趣味性就越强，人民群众也就越喜欢。群众喜欢的灯谜一定程度上就是好谜，如果到了脍炙人口的程度，那无疑就是佳谜。这一点，反映出现代白话灯谜的群众性，古典灯谜原是附合文人的小众的精致含蓄的审美趣味，而白话灯谜与之相反，更注重让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。
例1：自小在一起，目前少联系（字）省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，能父老人用当时并不多见的“双扣法”创作了该谜，两句连环相扣，离合灵动，谜趣盎然。“省”字谜不仅在谜艺上出手不凡，而且因为以白话作面，亲切自然，从而做到了深入浅出，雅俗共赏，在八三年《文化娱乐》“谜坛点将台”群众高票评为“最佳灯谜”。
例2：挂角卧槽，任选一着（电影名）将军的选择 （作者：韦荣先）
例3：象棋开局2平5 （文艺界用语）一炮走红 （作者：苏才果）
从上述两谜可以看出，韦老和苏老都从日常生活爱好中找到了灵感，使谜作生趣勃勃。
例4：老板笑着，环视金器（4字新闻事件）东莞扫黄（作者：江更生）
例5：这也不好，那也不好，索性不理睬她最好（文学名词）处女作 （作者： 苏纳戈）
注：作，这里指忸怩作态、假模假式。
例6：打那之后，成方圆一曲成名（鲁迅小说人物）阿Q 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7：美人啊！亲一口，送上英国玫瑰花（4字菜肴）鱼香肉丝（作者：戴英獒）
例8：毛毛雨中两相拥（洗发水名）飘柔二合一
例9：平生只爱比基尼（5字时间语）三点十分钟（作者：汪寿林）
例10：泳装一着人更美（字一）漾
例11：家有刀子嘴，一生无祸事（食品品牌）利口福 （作者：武骝）
例1：酒后开车出事故，出了事故折了手（字一）渐 （作者：汪良淦）
例3：她呀，一心想嫁顶天立地的好汉（体育项目连教练）女排郎平（作者：严伟涛）
上述三条都是“素华杯”赛评出的佳作，它们共同的亮点就是语言平实自然，没有一点做作。尤其是例3，按说在成谜技巧上并不出众，但就是这一句简洁明了的“她呀，一心想嫁顶天立地的好汉”，把人物快人快语的性格展示出来了，很接地气，富有对白的场景感，生活气息浓郁。现代白话灯谜不讲求灯谜的成谜难度，注重谜面的文学性、时代感和对待生活的态度。
（四）创新度
创新度的高低也是衡量现代白话灯谜一项重要指标。现代精神的要义就是创新，就是不满足于过去，勇于打破一切陈规陋习，现代灯谜也要有现代精神，要解放思想，勇于探索，反对步人后尘，陈陈相因，鼓励在创作理念、成谜思路、制作技法、表现形式上大胆尝试，开拓进取。
现代白话灯谜只要是用现代语言反映现代生活，哪怕是时代感弱一些、生活味不那么浓，但在创新上如有过人之处，也能成为佳谜。我们来看下面三条“素华杯”赛的获奖佳谜。
例1：质问杯中是何物，如蛇弓影鲠在喉（电子产品二） U盘、SD卡（作者：束洪波 ）
例2：像伞面，像伞把，像折伞半开，像花朵全开（四字银行服务设备）ATM机（作者：戴成龙）
该谜作者用伞和花朵来形容扣合谜底，前三句象形，将伞进行状物排比，语方富有节奏感和层次感；到第四句手法忽变，用汉字离合之术，将“朵”重组为“机”。如此象形与离合接力，暗藏机变，真是运用之妙，存乎一心。
例3：首先是事态紧急，其次是情况多变（猜二字数量词六）一则、千钧、一发、二则、一波、三折 （ 作者：陈瑜）
芝麻开门脑洞启，白话出谜显神奇。成语一双情况变，量词有六状态急。
亦庄亦谐报情由，半真半假出考题。别解出新好幽默，才智尽显琳珑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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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19-06-07 00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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