谜学、谜识、谜才、谜品——郑百川灯谜艺术散论(三)
对一个谜人来说,理论体现的是其学养的厚度,见识体现的是其思想的深度,灯谜作品体现的则是其才华的高度。学养和思想藏得比较深,而才华是显性的,才华的高度往往决定了谜人的亮度。
三、谜才:创作之践
对一个谜人来说,理论体现的是其学养的厚度,见识体现的是其思想的深度,灯谜作品体现的则是其才华的高度。学养和思想藏得比较深,而才华是显性的,才华的高度往往决定了谜人的亮度。
百川先生一生制谜逾二万,收入《郑百川灯谜作品集》中的谜作就有六千条左右,量大质优,琳琅满目。有人说他的风格是“典雅”,甚至称他为“当代谜坛典雅派的代表人物”,但典雅是一代谜家的共同追求,似未能突出他的特点;有人说他的风格是“华赡”,但他的用词似乎也算不上华丽;有人说他“用典斑斓”,若仔细研读他的谜集,会发现真正意义上的典故谜占比并不高。
百川先生在《谜余闲话》中说过,“设使二名家,各精选向作三五百,其水平或难分高下;各漫录所制三五千,则质量之优劣立判。”[1]不但谜作的水平需要看三五千谜,对谜家的风格,也需要把三五千谜读了,才能真正有所判断。如果只是读《百年谜品》中精选的四五十则谜,会觉得百川先生与其他很多谜家在风格上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,所谓“柯国臻之自然、郑百川之华赡、钱燕林之洒脱、周问萍之清奇、马啸天之俊逸”[2],将几个词调换一下也未尝不可。“崇尚典雅、不废通俗”八个字,或“雅”“工”“巧”“趣”“新”等字,用在他们身上,似乎都能成立,也很难体现百川先生的特点。
还是百川先生自己说得好:“要问特色,兼擅各法,不拘成法,就是他的特色;要究流派,那是‘百川派别,归海而会’的派”[3]。这“百川派别,归海而会”八字,端的是精辟无比,一语道尽百川灯谜艺术的精髓所在。一方面,百川先生打通诸法之壁,融通百家之长;一方面,又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自己鲜明的个人特色和风格。
[1]郑百川《谜余闲话》。
[2]赵首成《百年谜品》。
[3]郑百川《法门·流派·多师》。
(一)“百川派别”:多元化之谜风
百川先生说过,“清代诗家黄遵宪‘不名一格,不专一体’之语,施之制谜,可为良箴。”[1]所谓“不名一格,不专一体”,正是他一贯的追求,也是“制谜初无定法,自能遣驱百法”之后的自然结果。用赵首成老师的话说,“百川谜犹如深山修炼之得道高僧,犹如大慈大悲广大教化主,所谓‘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’,所谓‘老子一气化三清’,百般幻象,俱随心意而为之。”[2]
我曾仿司空图作《二十四谜品》,从风格、意趣、技法等角度出发,列出典雅、天然、劲健、轻灵、洗炼、智巧等二十四个词,各选若干灯谜作为示例加以分析佐证。读百川谜作,我惊讶地发现,其代表谜作竟能涵盖《二十四谜品》之每一品,手法之灵活、思路之多变、风格之广博,蔚为大观,令人高山仰止。
以“典雅”论,如“被酒莫惊春睡重(书名)醉卧长安”,面取纳兰悼亡诗,“长安”二字转义,典丽幽隽,骚雅精醇,读之如痴如醉;又如“千金纵买相如赋,脉脉此情谁诉(黄山谷七言诗句)闭门觅句陈无已”,面为宋词,底为宋诗,所引则汉人之典,扣合工切,朴厚浑雅。
以“天然”论,如“夜闻猛雨判花尽(启事用语)知其下落者,必有重谢”,七字面扣九字底,“闻”与“知”,“雨”与“下落”,“判”与“必”,“花尽”与“重谢”,丝丝入扣,纤芥无爽,仿佛飞卿此诗恰为斯底而撰;又如“左牵黄,右擎苍(成语)行同禽兽”,生动自然,不费半点人力,以“左右”扣死一个“同”字,较张伯人“步步梅花竹叶”更为贴切精准。
以“劲健”论,如“包胥哭秦庭(兵役用语)申请退伍”,“申”、“伍”二字指人,“请”“退”二字述事,运典有力,别解刚健,不愧传世名作;又如“苍首梁灏成名晚(词牌)花发状元红慢”,“花”“发”转义,“状元”顿读,“红”“慢”再意多一转,长底驾驭自如,拟面警炼精整,修为功力之深,可见一斑。
以“轻灵”论,如“不知何处吊湘君(《岳阳楼记》句)在洞庭一湖”,面由感叹变作设问,底由状景翻成怀古,面底无一字别解,场景一变,立意全变,手法轻盈灵动,思路简洁明净。又如“星星数鬓斑(四字常言)发现亮点”,牵一“发”而动全身,转一义而“现亮点”,一招棋活,全盘皆活。
以“洗炼”论,如“四皓(中药冠量)白头翁二两”,二字面扣五字底,“白头翁”由衍生意复转回原意,“二两”由数量词变为乘法,又谋得“四皓”为面,笔略而意满,语简而思奇。
以“工稳”论,如“无限风光在险峰(成语)高山景行”,以白描法成谜,不求奇崛,不慕艰深,方正平直,妥帖精稳,与20世纪百佳谜作“飞流直下三千尺(民族四)高山、水、景颇、壮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以“浅近”论,如“寸土不丢保村庄(字)床”,面句极白却极壮,离合极简却极工,寓大义于浅词,寄巧思于朴素;又如“悬梁只用一根绳(外画家)毕加索”,选评剧唱词构面,移村入雅、化俚为骚,浅而不失其美,俗而愈见其工。
以“智巧”论,如“八载桑梓别(政治名词)三权分立”,将三个“权”和一个“立”重组为“桑梓”和“八”,以“载”“别”加以抱合,极尽腾挪变化之能事,精工巧丽,新颖绝伦;又如“贯(中药冠量)二分象贝母”,“贝”“母”之底色、“二分”之动感、“象”之准确传神,全部融入“贯”字之中,以静制动、以一敌五,实是大匠斧斤。
以“逍遥”论,如“皓首宽闲度四时(小说)白门柳”,读面句如见百川先生闲坐于耐斋之中,时而莳花植木,时而泼墨读书,赪霞桑榆,晚景如春,四时佳趣,一副闲情。
以“澹静”论,如“六桥如画隔远芳(字)蒡”,取“六桥如画,看地雄两浙,人骄三楚,谁隔荷花,听水调、兰棹采莲船去”词意,文辞清雅,意境恬淡,空明澄澈,令人神思俱静。
以“豪迈”论,如“不破楼兰终不还(中药冠量)一克当归”,以反扣法成谜,“一克”写出决心信心,“当归”体现期待热望,完美刻画出百战将士的胸怀襟抱,无论扣合还是情绪均与面句呼应妥切,慷慨激越,掷地有声,读来热血沸腾。
以“婉约”论,如“由来共作眉山远、画阁中(现代史人)黄公略”,且不论其拆合有序、结构精巧,只看拟面功夫:婉丽芊绵,蕴藉隽永,融情景于一体,且句式灵活,不“多求于敷陈对仗”,如读《花间》词句;又如“步香尘,底印儿浅(书名)微软之路”,取《西厢》句为面,以“香尘浅印”扣路之“微软”,更暗合前句“芳径软”,妩媚香艳,溢于纸上。
以“清奇”论,如“桐花梅月华胥路(交通干线一)324国道”,巧借月序扣合数字,“二月为花,三月为桐,四月为梅”,而“桐花梅月”四字竟成自对,再加上“华胥路”之神来,其思路之新奇、拟面之艳逸、扣合之精工,不但于老谜家中极少得见,即较脑洞清奇的年轻网络谜人亦是技高一筹;又如“列竅放清光(探骊)穴位·隐白”,形意双解,别具关窍,得“衣衫脱去人如玉”之真传,有“横看成岭侧成峰”之奇趣。
以“谐趣”论,如“和时间一样,挤挤还是有的(小说地名)夹皮沟”,虽语涉风情,却无污言浊字,诙谐狡黠,俗不伤趣,不作迂腐道学态也。
以“深挚”论,如“自离了小姐,无一日心闲也呵(五言唐诗)生别常恻恻”,“死生”之生别解为“张生”之生,“常恻恻”紧扣“无一日心闲”,所谓“有美人兮,见之不忘,一曰不见兮,思之如狂”,当如是也;又如“忽寝寐而梦想兮(歌名连歌手)自君别后·陈思思”,以司马相如《长门赋》句做面,“君”“陈”指实汉武与阿娇,世事之无常、冷宫之哀怨、相思之苦楚,尽诉笔端,写尽陈后“愁闷悲思”之态。
以“悲恸”论,如“一归一死泪双垂(二字新词)法盲”,“一归一死”四字写尽生离死别之痛,复将“泪”字嵌于其中,梦断香消、梧桐半死,一行文字、一片伤心,争教人欲断肝肠。
以“哲思”论,如“转益多师是汝师”(唐诗目)别宗一,扣合精妙、别解有力的同时,兼道出个人观点,以谜启智,以谜立论,复以谜树人,谜才谜思,两相辉映。
以“钩沉”论,如“溥仪前四十载,义无可取(中药)薄荷”,从“薄荷”中读出“溥仪”字样,再以“义无可取”改造,加上“前四十载”,竟成完璧。面句视角冷静,落笔从容,端的是末代皇帝“前半生”的完美写照。百川先生曾将此谜列为他本人“最喜欢的两条谜”之一,不无道理。
以“传神”论,如“天子呼来不上船(围棋术语)白大模样”,以“大模样”三字刻画李白其人,其酒后托大之形象、狂放不羁之性格、傲视王侯之风采,活泼泼跃于纸上,写尽谜面不写之义;又如“雁不到,书成谁与(调味品冠规格)特等鱼露”,谜面设问,谜底作答,雁杳鱼露本是联想,却不知从何处拈来“特等”二字,刻画出望眼欲穿之态,令问答尤显生动。
以“形象”论,如“荷喧雨到时(运动项目)定点跳伞”,面是听觉,底是视觉,用通感之手法,收意趣之奇效,又有杨万里“急雨打篷声,梦初惊,却是池荷跳雨,散了真珠还聚”词意,“跳”之灵动、“伞”之形象,令全谜既有动态美,又具画面感,声随影动,赏心悦目。
以“层迭”论,如“前声断咽后声急(字)吉”,前五字拆合,后两字提音,拆则拆得有序,提则提得清晰,声形合义,双管齐下,暗取“六书”形声之法,却得层见叠出之妙。
以“如画”论,如“小舟人卧伴鸥眠(字)迄”,小舟写作“辶”,约定俗成;水鸟画为“乙”,栩栩如生;人卧取成“?”,姿态逼真;象形扣合形神具备,意境描摹安适悠闲,亦诗亦画,可赏可玩。
以“格调”论,如“连峰去天不盈尺(京剧目·卷帘)逼上梁山”,卷帘倒读为“山梁上逼”,所谓“去天不盈尺”,既已高耸入云,又未到“刺破青天”之地步,“上逼”二字极富动感,又恰到好处,可谓格助谜活,熟底生新。
以“碧剔”论,如“〇宇澄清万里埃(科技界用语)填补国内空白”,“玉”字不写出,“画个圈儿替”,是所谓“填补空白”;到谜底再多一转,由“玉”变成“国内”,竟然严丝合缝,宛若天成。此谜脑洞之清奇,思路之独特,手法之出人意表,几乎不信乃传统谜家二十年前之作,只能暗暗称奇,复又啧啧称羡。
[1]郑百川《谜余闲话》。
[2]赵首成《漫议谜作艺术风格的“浓”与“淡”》。
(二)“归海而会”:文人谜之大成
百川虽姿态各异,终究要汇入大海。技法也好,家数也罢,都是手段,百川先生在使用这些手段时,总会将自己的习惯和喜好灌注其中,而这些习惯喜好与他的技法家数结合在一起,最终体现为他的个人特色和风格。
赵首成先生曾将百川谜的风格总结为“辞章谜”,也就是“以现成古典诗词文(以诗为主)句挂面,底义悉数对露于面”,“面雅底丰,易于在现场悬猜使用”[1]。我则更愿意将其风格称之为“文人谜”。
所谓“文人谜”,是我借鉴“文人画”理论提出的一个概念。陈衡恪给文人画下过一个定义:“画中带有文学性质,含有文人趣味,不在画中考研艺术上之工夫,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,此乃所谓文人画。”[2]我理解的“文人谜”与此相类,指重视谜作的气象、神韵与意境营造,强调将作者的文学修养、个人品位和所思所悟内化于谜作之中,注重表达灯谜与其他艺术门类共通共享的美学旨趣。
我以为,百川先生的谜作就是典型的“文人谜”。具体而言,在“文人谜”这一大概念之下,他的谜作还有四个突出的特点:诗意、简淡、清空、浑成。
一是诗意。我对《郑百川灯谜作品集》中选辑的六千则灯谜进行了分析,发现百川先生制谜以成句为主,约4000条左右,占全部谜作的2/3。成句中又以诗句为主,七字面和五字面共占到成句谜的80%。无论是从上述数据,还是从“不破楼兰终不还”“被酒莫惊春睡重”“荷喧雨到时”“隔个窗儿滴到明”这些脍炙人口的谜作中,我们都能看出百川先生制谜的一个强烈倾向:诗意之美。
成句之外,自拟面更能看出百川先生对诗意的追求。百川先生的自拟面中,七字面也占到四分之一左右。其中充满诗意者比比皆是:有状景者,如“平林寂寂迷烟霭”“六桥如画艳阳里”“夕峰含翠浑如睡”“月光如水照疏棂”“南风吹絮过章阶”“为探秋菊到东篱”“欲向蟾宫赊月色”“赢得一襟桂华痕”“疏窗桂魄夜如水”“落花庭院已三更”“林风依旧送鸣蝉”;有寄情者,如“别恨如山又一年”“借郁应有故乡心”“一生零落散如飞”“休恨别人不关心”;有写史者,如“榜头一字易千金”“妙计连环赖凤雏”“重使李蔡取凉州”,等等。更有黄山三十六峰谜,以“天柱”“莲花”等为谜底,各拟七言面一则,如“峰高月小任忘怀”“蓊郁森然隐草禽”“杜宇催归他去也”“独思化蝶学庄周”等,因底就面,诸法并举,绮丽多姿,洋洋大观。
我想,百川先生一定不觉得他的这些自撰七言面属于“北派”,一是因为北派一说无论从源流还是定义都有争议,未见得准确;二是百川先生并不严格追求“合平仄”的所谓“北派”标准,其七言面中亦有不完全合律的,如“休恨别人不关心”等,却毫不影响谜作的准确与美感。正像百川先生自己所说,“如果你有意使你的谜面以诗的形式出现,那么,如果在不妨碍扣合的贴切、不妨碍谜意、不妨碍文通字顺的前提下,能顾及谜面的平仄,尽量使其音韵协谐、臻于完善;如因调平仄而换字,换来的字不能贯彻谜意,那就不如不调,因为毕竟我们只是在做谜。”[3]
因此,相对于没来由、没理由、没自由的所谓“北派”,我更愿意将百川先生这一风格称为“诗意”。
二是简淡。赵首成老师曾引述李平的观点:“成岩谜味浓,百川谜味淡。”[4]赵老师的谜味是否“浓”不在本文讨论范畴之内,但百川先生谜味“淡”却与我的感受颇为相同。
应该说,百川谜“淡”的一个原因是“简”。还是看统计数字。百川先生全部六千条谜作中,七字及以下面差不多占了九成,十字及以上谜面更是只占到3%左右。
谜面的简洁只是一个侧面,扣合的简约不繁复也是百川谜的重要特点。随手撷取几则选录于台湾《谜汇》的谜作为例:“长河浪头连天黑(作曲家)乌斯满江”“村阁门巷多相似(法律名词)居间合同”“归来且闭关(集邮名词)退回封”“夜阑更秉烛(市招)应时晚点”“水如衣带相隔君(志目)湘裙”“为他人作嫁衣裳(《诗品》句)伊谁与裁”“站脚但得三尺地(计量单位)立方米”“男儿自以身许国(台时政人)丁守中”,等等。从这些谜作可以看出,无论是成句面还是自拟面,百川谜大多用语比较浅显,别解也不复杂,并不会给人带来感官上强烈的冲击力。这就是我所说的“淡”。
但这里的“淡”,绝非“白开水”般的寡淡。读百川先生谜,不会觉得浅薄乏味,相反会觉得淡得隽永、淡得雅致、淡得醇厚,淡得有滋味、有品味、有回味。所以我称之为“简淡”:简而不寡、淡而有味。这种“简淡”,更类似于“素处以默,妙机其微”的“冲淡”,“东风徐来,不惊一尘”的“古淡”,“于平淡中求真味”的“平淡”,“以清丽之笔作淡语”的“清淡”,“幽中有隽,淡中有旨”的“幽淡”,“豁达光明之识,恬淡冲融之趣”的“恬淡”,或是“淡语皆有味,浅语皆有致”的“浅淡”。文木先生所谓“文不甚深,意不多转,韵高气清,语隽味长”[5],大体类此。
三是清空。宋张炎曾论词:“词要清空勿质实,清空则古雅峭拔,质实则凝涩晦昧。姜白石如野云孤飞,去留无迹。吴梦窗如七宝楼台,眩人眼目,拆碎下来,不成片段。”[6]在我看来,“清空”也是百川谜的一个重要特点。
百川谜的“清空”,首先体现在体裁与构面上。我曾将成句面之妙分为三类:典实之妙、白描之妙、伪装之妙[7]。百川先生的成句谜中,运典与白描都很多。运典谜往往选择熟典熟句,不用僻典,少用长句,取神遗貌,清疏高远;不含典故、纯事白描的谜则更多,大多从诗句本意出发,轻圆舒展,流利大方,意境双得,毫无滞相。
百川谜的“清空”,还体现在扣合上。
前人论谜,多推崇“空灵”“传神”,所谓“谜之佳者,要以空灵者为最上乘”,“谜语贵在传神,表里并不拘拘于配合,而自然有情趣者”[8],“谜之以摹神见长者,不在以面底字义相配合”[9],等等,说的都是这个追求。然而,“谜之传神写照,全在妥帖,一字不称,则全神尽失。”[10]空灵与空泛,其实只一字之差。有时候,制谜者功力不够,欲求空灵实为空泛;有时制者觉得空灵,猜者却以为是脚趾动、想当然。就算是《邃汉斋谜话》《橐园春灯话》中引用的那些“空灵”“传神”的谜作,如“赖简(聊目四)书痴、张不量、崔猛、于去恶”“草色遥看近却无(《左传》句)王孙满尚幼”等,到底算不算得上“空灵”“传神”,恐怕还是值得讨论一番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柯国臻先生对潮汕灯谜有“泛”的误解,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吧。[11]
反观百川先生谜,我感觉其风格是在“浑写大意”与“无一字无着落”之间,在扣合妥切的基础上追求空灵传神的感觉;既不太“脱”,犯“神气不即”之病;又不太“死”,呈“僵直呆板”之态;清劲峭拔,空澄澹泞,不即不离,恰到好处。故我不以“空灵”而以“清空”名之,感觉更确切一些。
四是浑成。如前所述,百川先生在《谜余闲话》中明确说过他的创作理念:“薄支离而重浑融,慕天成而厌杂凑”。这不但是他的观点,也是他的实践。关于百川先生对“浑成”的理解,前文已有详尽论述,兹举几例再加以说明。
如“相如已定题桥志(成语)司马昭之心”,面为唐人诗句,用西汉司马相如典,底为常见成语,说的是三国故事,以典易典,“昭”然可解,“底面天然配合,如古所谓玉合子盖玉合子底者,乃为上品。”[12]
如“细雨骑驴入剑门(银行广告语)一卡走天下”,“细雨”对应“天下”,“剑门”对应“一卡”,“骑驴入”对应“走”,放翁诗句用于此处,纯任自然,天衣无缝。
如“零丁洋里叹零丁(社会现象)文山会海”,文山正是文天祥之号,海当然就是零丁洋,“会”字拢意体现场景,自然妙造,浑如天设。
如“暂住桃源里(唐诗目连作者)《客中》于武陵”,于武陵并非什么著名诗人,怎奈有个谜人喜欢的好名字“武陵”,还有个虚词的姓“于”,又偏偏写了首《客中》,再配上裴迪的诗,底面皆极浑成,扣合亦水到渠成,虽经造琢,却无斧痕。
如“刘向存亡在两臣(台湾诗人)许信良”,面引李白《猛虎行》句,“信良”写实,直指“两臣”韩信、张良,“刘向存亡在”五字用一个“许”字拢住,底面天然,不假人力。
诗意、简淡、清空、浑成,这四者结合在一起,充分体现了百川谜的文人情怀和美学追求,称其为文人谜之集大成者,当不为过。
[1]赵首成《漫议谜作艺术风格的“浓”与“淡”》。
[2]陈衡恪《中国文人画之研究》。
[3]郑百川《灯谜之制作与猜射》。
[4]赵首成《漫议谜作艺术风格的“浓”与“淡”》。
[5]文木《文采汉机轴,人物晋风流》。
[6]张炎《词源》。
[7]王磊《识谜十辩》之五“生熟之辩:成句与自拟”。
[8]薛凤昌《邃汉斋谜话》。
[9]张起南《橐园春灯话》。
[10]杨汝泉《谜语之研究》。
[11]郑百川《与柯国臻先生的一次通信》。
[12]张起南《橐园春灯话》。
未完,待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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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1-01-25 18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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